“母亲,姨父,孩儿并非不知郡府大人的意思,只是孩儿若顺着郡府大人的话说下去则有‘二害’,若坚持自己所说的则有‘二利’”刘裕缓缓说道。
“哪‘二害’?哪‘二利’?”刘翊根本不信,质问道。
“裕儿若顺着郡府的话说,虽可暂免于难,然而终究还是欠那刁家三万钱,有王公子在,郡府或许会找借口放裕儿回家,然而,王公子走后呢?需知,这丹徒县乃至晋陵郡刁家仍是数一数二的大户,王公子走后,刁家必会与郡府暗通曲款,纠缠于我家,此为一害。”
“现在想想,裕儿说的却有道理。”刘翊面色逐渐缓和起来。
“再者,我若顺着郡府的话说,他人会怎么看我?必会以为我与那郡府暗行苟且之事,而且,那刁逵也必会大肆宣扬,到时候,乡里、郡里人必会认为我刘裕品行不端,这样,我又与这刁家公子有何区别?此为二害。”
刘翊点了点头。
“我固执己见就是为了让世人知道:我刘裕虽然贫穷,虽然卖草鞋,虽然卖柴火,虽然耍樗蒲,可我刘裕却不下贱!我刘裕耻与狼心狗肺之徒为伴,羞与品行不正之人为伍!此为一利。这刁家二公子的名声,母亲,姨父,你们应该早有耳闻吧。”
“嗯,这刁家二位公子确实不重名节,自来到这丹徒,便横行乡里,欺行霸市,劫掠良家妇女,充为女婢,不少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啊。”刘翊看着刘裕,心中愕然。
“正如姨父所说,我如此做,也能结交更多的君子,也能灭一灭刁家的气焰,此为二利。”刘裕说道。
“裕儿,你又没有想过,如果今日没有王公子,你真的要卖身为奴啊!”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文寿,忽然问道。
“母亲大人,孩儿也想到了,如果这样,孩儿唯有一死,以全气节,以全我刘家名声!”刘裕坚定地说道。
“裕儿,莫要再说!”萧文寿一把抱住刘裕,泪流满面。
“母亲,都是孩儿的错!”刘裕再也忍不住,在萧文寿怀中大哭道。
“弟妹,你养了个好儿子。”刘翊此时才知道刘裕的心思,再想到刘裕小小年纪便勤俭持家,卖柴贩履,终日操劳——他才十一岁啊!承受如此压力,不禁也潸然泪下……
与此同时,刁家府中。
“大哥,今日你为何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?需知,那郡府老不死的收了我家多少银钱?我刁家还能怕他?”刁畅趴在床上,哭丧着脸,问道。
“仲远啊,我常和你说‘凡事切勿冲动’你今日在郡府如此无礼,换到平时,也就罢了,可你知道那郡府身边的少年是谁?”刁逵说道。
“谁啊?这晋陵郡谁家还能压我刁家一头?”刁畅不明所以。
“唉!你啊,何时才能长大?这少年便是琅琊王家之人,丞相王导之孙——王谧!你可知道,那王家可是恨不得我家立马消失啊!而且,我家的实力现在也比不上王家啊!”刁逵看着一脸委屈的刁畅,叹了口气,说道。
“哼!他王家杀我祖父之事,我们刁家永远不会忘,这王谧来救这刘寄奴,分明就是给我们家脸色啊!我不能忍!大哥,今晚我们就带几个家奴去找那小子,给他点颜色看看!我也要像父亲大人那样,再杀几个王氏族人!”刁畅竟然也忍着疼痛,满脸悲愤。
“仲远啊,听到你这句话,我很欣慰,可是,现在还不是时候,如今,父亲病重,虽是徐兖二州刺史,可我刁家却很难与王家并驾齐驱。需知,那王谧的生父可是颇得已故丞相恒温的青睐啊,恒家、王家也是私交甚好,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同进退的。”
“大哥此话何意?”刁畅问道。
“我听父亲说,那恒温临终之前一直想加九锡之礼,可却被谢安、王坦之等借故拖延,最终郁郁而死,而那王坦之虽出生平原,却与琅琊王家多有暧昧,此间关系,为兄也是一知半解,所以,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等,等到恒、王两家生隙,自相残杀之时,便可坐收渔翁之利,到那时报仇,岂不是易如反掌?”刁逵耐心说道。
“你大哥说的没错!畅儿,你日后可要收敛收敛,还有逵儿,你也是!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你两兄弟吗?唯有骋儿才能让我稍微省省心。”伴随着阵阵咳嗽之声,刁彝在下人的搀扶下,缓缓走来。
“父亲大人!”二人异口同声道。
刁逵更是跪在地上说道:“逵儿知错了,父亲大人想要见孩儿,托下人来唤便可,何须亲自而来?”
“逵儿啊,快快起来!你心思聪慧,方才能想到那些,已然出乎我的预料,看来这两年你也用心了,可是逵儿啊,你行事作为却还是不知收敛,这会留下祸根的!”刁彝慢慢坐下,喘着气说道。
“父亲大人责怪的是,逵儿日后定不违背父亲所训!”刁逵急忙说道。
“畅儿啊,今天这棍棒,打的不冤!若不是你哥哥今日在堂上及时请罪,恐怕为父这刺史之位也难以保全。”刁彝缓缓地说道,“想我已年近花甲,承蒙天子圣恩,假以符节,任徐兖刺史,镇守广陵,我也不知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,如今,为父就想安然度过余生,若让王家找出问题来,我真是羞于见列祖列宗了!”
转而,刁彝又面带怒色,说道:“你们兄弟二人当真以为,为父不知道你二人做了什么吗?那樗蒲的投子刘裕看不出来做了手脚,其他人呢?万一王家找到那投子的主人,严刑逼问下,那人再说出什么话来,他们王家可是上达天听的,于圣上之前,添油加醋再说上几句,雷霆一怒之下,我们刁家怎么办?为父可不想晚节不保。”
“父亲教训的极是!孩儿这就去将那人给杀了。”刁逵眼中杀机一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