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生山上,周稷桑小屋中,顾仕明正奋笔疾书,周稷桑换了支亮些的蜡烛在顾仕明面前。拉紧了披在身上的衣裳,在顾仕明面前坐下。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,进了屋,手里拿了些干粮往顾仕明面前的包袱里塞。
“先生,就麻烦你了。”顾仕明停了笔,站起来,将信叠好。又将包袱拿起就预备着走。
“你这孩子也不说是为了什么事,或许我还帮得上忙。”周稷桑把那封信接过来,攥在手心里。
“少说一些,也少连累您一些。”顾仕明苦笑一声,摇摇头。皱起的眉头在鼻根处形成一个凹陷的东西。
“哪里谈连累,你们照顾了我许多,我也帮不上许多忙。”周稷桑走到他旁边,帮他把包袱压住的头发弄出来,又理了理衣裳。瞧见那衣裳上隐约有些血点子,心中起疑,但又觉得这孩子不是个冒失的人。
“大夫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,这个不算什么,只是先生还是要把药喝下去,这样效果才持久些,先生也是懂药之人,可自己看着添减,若是有什么不适,去药堂找我父亲便是。”
“这个我自然知道,只是你这一去.....”
“不会太久,先生放心,若我父亲他们问起来,先生就说看见我的时候很好。”顾仕明自己说出来都有些底气不足,他也不知道这一去有多久,或许就是一辈子了。
“好,你一路上可要小心些。”
周稷桑即刻将顾仕明送出去,外头雨大,周稷桑原本要多留他一晚,但顾仕明坚持要走,他也没有法子了。等顾仕明走后,周稷桑仍旧撑着伞在门口站了许久。直到风吹到脖口上,他又咳嗽为止才进去了。
山洞中,沛喻已经熟睡了。叶心在一旁照看着,只是夜深,山里寂静,外头传来雨声,叶心难免有困意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叶心揉了揉眼睛,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。
顾仕明显然愣了一下,或许也被她这种温和惊住了。收了伞进来,从包袱里拿出几件厚实的衣裳给沛喻披上,见她睡得很安稳,他也算安了心。另一件给了叶心。收拾了下后就搬了块石头,在门口坐着,也将那厚衣裳披上了。
“你进来睡会儿吧。”叶心说道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明日还有许多路要赶,你若不睡,明日更糟。”叶心说着起身,推了推他。
顾仕明呆呆地望着洞口从山上滴下来的雨水,手中不停弄着一根枯枝。
“你们觉得那样的生活有意思吗,在闻香堂的,你也杀过人吧!”良久,顾仕明才说出这番话。
“没意思也得过。”
“为什么?你们没有自由吗?”顾仕明转过头来,眼里布满了血丝,嘴唇也是苍白的。
“没有,”他刚一说完,叶心就接话了,“有的时候,为了活命就得这样。”
“就得杀了别人吗?”顾仕明说完后觉得唐突了,把头转过去又沉默了。他是理解不了她们的生活方式的。
洞口里的温度原本是比外头高些的,因为闷热吧。到了半夜里,外头的风进来,加上山洞潮湿、不断滴水下来,竟比外头冷些了。山林中寂静,偶尔来的几声鸟叫藏在连绵的雨声里。
“你看到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吗,他们无家可归,或是有病被抛弃的,或是家里头养不活扔了的,闻香堂给了他们一口饭吃,他们就归闻香堂所有,从小训练起来,有天赋的就可以像我和沛喻一样做个外表体面的先生,只会武功的就成了死士,什么都不会的就当丫头、小厮。”
“沛喻为什么会.....”
“她从小没了父母,逃难到的这儿,差点被卖给人做童养媳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倒是父母双全,可惜他们也想着把我卖了赚点钱。”叶心苦笑着,顾仕明也符合着笑笑,眼里露出同情的样子。
“你呢,怕吗?”叶心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