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已是有些乱。
正满脑糨糊间,却听得潘祥看向自己笑道:“大人需知,钱宏淫威赫赫,自然能让黄刑等人甘心替死;自然能让余者皆战战兢兢,对于钱宏诸事也是敢怒不敢言。”
随即,他眼中已是现出一抹悠然:“但我等还真陷入钱宏根基太稳,无可撼动的定势里去了,大人想想,若……钱宏淫威渐失呢?他身下那些土会怎么想?”
他轻轻道。
杨宜章目光也是渐渐亮了起来:“潘叔是说……钱宏已快压服不了人心了?”
潘祥笑着点了点头:“正是,钱宏骤失人权,已是元气大伤。而若我等顺势借人权将志平调入财务……”
他悠悠说道。
见杨宜章还是有些不解,潘祥又笑道:“总务双重署:人事财务。人事已被我们一鼓而下,若我们再对财务伸手,偏偏派的还是志平——哪怕志平什么事都不做,他在财务一日,便是往钱宏脸上左右开弓一日。长久之下,钱宏还能有什么淫威?而此时的人心,就更将无比微妙了起来……”
杨宜章的目光也是渐渐亮了起来:“这就是说……只要修齐兄在财务多站几日,钱宏就会轰然倒塌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潘祥再次大笑道:“钱宏就如大树,他手下与他抱团之人就如猢狲。两者联合在一起,则短时间内绝奈何不得。但我们只想着树倒猢狲才会散,却没去想那些猢狲若见树不稳了,又怎么不会见风使舵?而若猢狲渐散,钱宏独木难支,又还能支撑几天?”
谢修齐也是在一边悠然补充:“且钱宏所仗,也不过大节无亏而已,但小节……”
青年冷笑了一声:“他却不知,小节多了,也会变成大节的,此由量变而质变耳!我等自是拿不出他小节的证据来,但他手下那些猢狲……届时,下盘不稳,上有飓风,我看他钱宏怎生不倒!”
潘祥闻言眼前又是一亮:“正是如此!由量变而质变,志平此言倒也精辟至极!”
他再次看向青年夸赞道。
杨宜章已是渐渐大喜,随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,又忧虑道:“可是修齐兄进狼窝,那里又完全是钱宏的主场,我短时间内也是插手不得,恐怕有点危险吧?”
谢修齐悠然道:“我身后站着大人,钱宏要对付我,也必须有理有据——如此,仓促间,他能拿我有什么办法?而他若真蠢到强行上马……那他的局面就真的好看了……”
说到最后,青年已是满脸冷笑。
潘祥也已是眉飞色舞:“正是!钱宏若不出手将志平打下去,天天被扇脸不说,威望恐也将渐失。他最大的护身符便是他的威望,若他不出手,我等静待其死而已!而他若是仓促出手……以志平之能,他多半会再败……那结果也是取死!”
“更有甚者,钱宏若再对志平强行出手,那特科事件便不是孤立事件了——对祖王殿下所遗之政阴怀不满也是大节无亏?虽然此事或无明证,即使黄刑跳出来指证他也只是一面之辞,不可据此定罪,但也是嫌疑!更别提志平所言由量变而质变的飓风了!”
“正是如此啊!”杨宜章也是眉飞色舞叫道。
潘祥笑了笑:“最为关键的是,钱宏恐怕万万不会料到我们将志平调入财务,是为撼动他根基,并以他为风眼汇聚风力的。我等都觉得他树大根深,他跋扈强横多年,更早已陷入无人敢惹的定势中不可自拔了!是以,他多半会以为我等只是趁胜追击,又想将手伸入财务。”
“如此,明修栈道,暗渡成仓,多相交织,齐齐发力——正如志平所言,钱宏,已陷死地!”
潘祥铿锵说着,随之他已是亲自为谢修齐倒了杯酒:“志平真乃大才也!老夫敬你!”
老监察副使豪爽大笑着,连自己花白胡须上的酒沫都舍不得擦,如是笑道。
杨宜章猛然一惊,他终是明白了过来,只见他想着想着,也是渐眉飞色舞:“这么说……我等已有彻底荡平钱宏,令其退出我望北监司之机了?”
他无比惊喜道。
望着杨宜章渐渐狂喜的神色,谢修齐却是笑而不语了。
退出?体面退休?
你们都把哥的心想小了点啊……
虽然对付钱宏这样树大根深的庞然大物,这进境已是不可能再快。但不让此人晚景凄凉,怎对得起英雄之血?潘副使所言自是主体,哥倒是还有些来自现代的小手段,可以为辅的……
潘副使所猜自然是左勾拳,我还有记右勾拳呢——王威那事,不好好利用才是没天理啊……
多管齐下之下,总要将此人彻底踩死才好。
科正怎么能满足我?要做就做一票大的,一战定乾坤。要踩就踩更大的人头,让自己起点更高!
且哥这不是为了自己的权位,是为了江山社稷,为了民族未来啊……危机隐现,巨浪即将来临,帝国之舵不由我这先知执掌,还怎能破浪前行?我容易么我?
别看那些其他穿越的货都是只为江山美人而来,我谢修齐一定要在这里告诉大家——我们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分子,是有节操的!
青年深深吸了口气,在那一刻,他已是想起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原,想起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,想起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的文天祥,想着想着,眼眶已是渐渐被自己感动得湿润了。
节操无双谢修齐正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,衣诀飘飘负手独立之际。
杨宜章的声音传来。
“干了!干死他小爷就是真正的望北正使!”
他咬牙切齿地毫无节操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