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发牌!”
一场赌局,在众人的围观中,开场。
景灿坐在程资炎身边,说实话,她的心从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,到现在就没有一刻安稳过。
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,好似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,停止最终的跳动,从而告诉众人,她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孽,总算了解了性命。
但她觉得,如果自己是个妖孽的话,那坐在她对面的那位,红衣红裙,妖娆妩媚的女子,就是妖怪!还是前年老怪那种!
虽说,以她现在傲然的身材,和雕刻修饰后的脸庞,在众人眼里,必定宛如天仙下凡,红唇一点,娇颜欲滴,一双媚眼,勾魂妖魅。但在景灿眼中,这女人,宛如鬼魅,又似虐待聂小倩的那个黑山老妖,来了出死而复生不说,还坑爹的出现在她的眼前,肆无忌惮,且又张扬跋扈,应该是有了预谋的。
“景小姐……哦不,其实我更习惯叫你灿灿,这样更亲切些。你——不介意吧!”对面的老妖怪突然张开了獠牙,朝她举起酒杯,杯中如血的殷红,犹如老妖怪皮囊的那点红唇,一点猩红,在如雪的肌肤衬托下,根外妖异刺眼。
而那老妖婆意味深长的笑,更让景灿觉得,喉中卡了根刺,梗在当中,上也不能,下也不能,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景灿转了转拳头,抬眸看向她,眼底一片清明,嘴角的一点笑意,却染着似是而非的冷漠与鄙夷:“Wendy小姐,我想现在不是你套近乎的时候吧!不错,你身边那位,的确是我的长辈,按情按理,我都该向我男人一样,称呼他一声Uncle,但你……呵呵,我想,除非你是Uncle—Henry的妻子,否则,我可不必要与你亲切。灿灿这样亲昵的称呼,更不是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情妇,可以随便称呼的。我希望,Wendy小姐还是识趣些,安安分分的,和别人一样,称呼我一声景小姐。当然,不久之后,也许,你应该带着少许敬畏的,称我一身——程太太!”
说着,景灿转眸看向身边的程资炎,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并未因为他面上的冷漠如霜,而融化了她唇边的一抹暖阳。
“程太太?呵呵,原来……”
“Wendy小姐,你的废话似乎太多了些。”程资炎冷淡的看了眼舒晚,转即转眸朝景灿望去,原本交叠的手,也抽出一支,附在了景灿微微攥拳的手上。接着,只淡淡的一句话,就打破了舒晚面上的探究,让她面上那违和的让人蛋疼的温柔遣倦,瞬间撕裂:“你应该明白,女子的昵称,除了家中长辈,就只有亲近的人可以称呼一声。向你……”
话说一半留半句。
前半句已经摆明了立场,而后半句,则留给那不知好歹的人自己浮想了。
而这幅想,远比点名道破的说出来,更让舒晚难以接受。
“Henry……”张张嘴,舒晚还想说什么,但显然,Henry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。
他冷眼瞥向这个跟了他不短时间的女人,低沉沙哑的声音,带着点儿笑意的轻责,缓缓地从他的唇齿间溢出,很轻,很低:“我记得我说过,Wendy,好好记着你的身份,记者这是什么场合。”
末尾的低音,缓缓结束。整句话并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出现,平缓的,犹如空白的念词,毫无感情。但这低沉之下掩藏的汹涌波涛,却好似一个莫名的漩涡,要把舒晚卷入其中,深深溺毙。
景灿清楚的看见,舒晚打了个哆嗦,似乎是害怕,又好似收到了什么威胁,安分的闭上了嘴。但她的身体,却往外挪了挪,明显没有像刚才那样,紧紧地倚着Henry,就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依靠着。眼神中,也没了之前的那份炫耀的光彩,虽然还很亮,但相比之前,却黯淡了许多。她浅笑,借着一杯酒挡在唇边,掩住唇边的苦涩,就像她不时的垂眸,想要遮挡眼底的黯淡一样……
一方长桌前,程资炎与Henry分做两遍。
两人身边,各有美人陪伴。
桌子正上方的水晶灯,被调到了暗光,显得十分诡异。但那斑驳光影,带着一抹光晕,错落有致的落在饭桌正中央时,就给这场赌局,添加了一份紧张感。
数不清的筹码,一摞一摞地白在两人面前,映着光点,折射出淡淡的光彩。发牌的荷官立在长桌的一侧,衣着整洁,笑容可掬,有点儿英国管家的味道。一双修长的手,套着白色的手套,在“哗哗”的洗牌声中,他的手,将是变魔术一样的交替变化,将一摞纸牌,训练的格外乖顺。
而在他们身后,围着不少人,或远或近,或站或坐的观战。
当然,这种场合少不了送酒水的服务生,但他们显然很懂规矩,训练有素且有眼色。除了有客人需要酒水才会靠近,此外决计不会靠近赌桌,一局赌局结束前也绝不上前服务,只在四角的墙壁站着,仿佛隐形人。
一张张牌,落在眼前。
景灿抬头看着那名荷官,眉头微微皱起,随即又松开。
其实,她并不了解赌局,纸牌什么的倒也玩过,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,和朋友玩玩就算了的。而今日的赌局,却让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很多影片,场面惊险刺激。尤其在她看见那个只在电影里见过的“荷官”。
她仔细的想了想,第一次听见“荷官”这个词,知道这个词就代表赌场里的发牌员,是在什么时候来着?好像是《赌场风云》里出现的吧,而荷官的定义,应该是直接坐庄,与赌客面对面,替赌场老板赢钱的人。
应该属于引人注目的焦点,算是个一线工作者吧!
但今日一见,她算是知道,为什么这个职业每每在电影中出现,会那么吸引人们的目光了。不单单是他们有一手让人惊叹的发牌技巧,让发牌都能成为一种艺术。更是因为,他们专业的姿态,神情,还有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庞。
而就她的了解,赌场内最常见的是穿著紫色制服的荷官,其中大多数是女荷官。玩21点的赌台有两名荷官,百一家一乐则有四名,每个赌台有一名监场,他们本身同时也是荷官。
如今,他们桌前的这位荷官,只是个发牌的。
可即便如此,景灿还是觉得,这位荷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等一的荷官,因为他洗牌的动作,比电影里的更具有节奏感,也更为纯熟。似乎只要看着他洗牌,就会有种紧迫感,一种莫名的压力……
“怎么,紧张吗?”
发牌时,程资炎似乎察觉了景灿的不同往日,转眸看她。
相比他的淡然自若,景灿的脸色微微有些白,瞧上去还真有几分紧张的样子。但他却不知道,她的紧张,不是因为自己,而是因为他……
景灿咧咧嘴,挤出一丝灿烂的笑意。
“不用怕,输了算我的,赢了是你的!”程资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,算是安慰。而这话说得更是信心十足,仿佛从没输过,甚至笃定,这赌局,只有他能赢。
“哈?”一扬眉梢,英气十足的动作,承托的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,更多了几分俊俏。景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是因为他的安慰,还是因为他的眼神。总之,她是松了口气,甚至还能开玩笑的说一句略带鼓励,却不知落入别人耳中,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的情话:“哪能啊,不是有你吗!”
其实,在这个安静到紧张的环境里,景灿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凉的,别说手心了,就连脚底板儿,都透着寒气儿。
那是一种来自这种豪华赌局上的心理压力,尤其在看见他们跟牌时,推向桌面正中筹码。
说句不淡定的,景灿觉得自己看完整场,赢了还好,最多就一心率过速,输了的话,她指不定能当场爆血管。
“果然,我不是和赌博……”
无声呢喃了一句,景灿就在一怔惊叹的低呼声中回神。
一抬头,就对上舒晚那暗含恨意的,宛如淬毒的眼神。
但只是一瞬,那种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神,就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瞳孔中。取而代之的是妩媚的笑,与那眼底的一点波澜,渐变平静。
转眸,景灿的眸光落在了桌面的筹码堆上。
只见荷官将筹码理好,推向程资炎,眼睛瞬的就亮了。
“天啊!”
他第一局就赢了?
景灿有点儿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,她一直听说,Henry是赌场里的一把好手,他白手起家的生意,有一大半都是靠赌局赢来的。虽说,这种说法,有点儿玄乎,可一传十,十传百,就变得有些不得不信了。
如今看来,却见景灿不得不多想一番。
是程资炎的赌技超群,还是Henry另有打算呢?
毕竟,有人说过,赌徒是不知饥饱的野兽,如果Henry有心,要先把程资炎的胃口涨大,之后在一局驳回,到时恐怕……
“这些,是你的了。”程资炎一出手,将赢了的筹码,全部推向了景灿。稍顿,又看向她,淡淡的问了句:“下一句,你想赌什么?”
他们玩的是自选式赌注,而赌注这东西,应该是赌客掌握赌局节奏的另一种筹码。此刻,程资炎却用这种淡淡然的口吻,开口问她,似乎已经将这赌局控制的十拿九稳了。而最让人惊叹的是,荷官还在洗牌,他们的新一局还没开始。
景灿一惊,脑海中却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。
她总觉得,程资炎这么一问,把所有的决定权都推到了她的身上,同时,又好似将所有的压力都推给了他。
景灿微微闭了闭眼睛,深吸了口气。
她觉得这样的话的有点荒唐,让她有种身边坐的的男人,是个为搏美人一笑的帝王,而她就是那个美人……
“程少还真是个天生的幸运儿啊!”
盯着程资炎的眼神,落到了景灿身上,Henry呵呵一笑,眼角却恍惚闪过一抹阴鸷。
“是吗?”程资炎浑然不觉的淡淡抿唇,转眸扫了眼景灿,就伸手拦住了她,似乎炫耀,用略显平静却洋溢着淡淡骄傲的口吻说:“因为,我身边坐着我的Goddess_of_Fortune。”
景灿的身子,微微靠近他,耳边是他微灼的呼吸。
Goddess_of_Fortune?
幸运女神?
哈!
景灿噙笑,眼神一片清明的直视着对面凝视着她的Henry与舒晚,嘴角的浅笑愈见深邃,划出一抹勾人的妩媚。那是让再怎么自傲的女人,见了都会黯然失色的璀璨,甜蜜,而又幸福的味道。
可真的幸福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