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树林后头,就是教堂的侧门。
景灿的脑瓜子还是贼灵光的,虽然这里头装着的东西,有时候很让人费解。
她顺着景灿的目光看了眼,倒也没开口问什么,而是用曲线的方式和他交谈,暗示着他的说:“诶,哥!嫂子和那个乔狐狸,进有好一会儿了,怎么还没出来?你,要不要看看啊,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之类的?”
“不用。”
景煊的回答,铿锵有力,还很简单明了。这倒让景灿愣了一下,大概是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。
“嗯?为什么,你就不担心他们……”后半句话,景灿有点儿不确定,所以并没有说出口,但她相信,景煊是明白的。
“我相信她!”
这回答,更让景灿意外。乔疏狂那意图,瞎子都看得出来,他景煊怎么就能那么确定呢?就算他相信程爱瑜,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儿,可乔疏狂呢,难道他就不怕那厮会做出什么“禽兽”的事儿?
这,也是景灿最担心的。
此时此刻,她虽然知道,程爱瑜是决计不会红杏出墙的,但她却弄不明白,景煊凭什么不怀疑一下乔疏狂……
“可是,姓乔的不靠谱啊,哥,你不能——”
“乔疏狂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儿。”景煊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打断了景灿的质疑。收回目光,她垂首看了眼景灿,继续道:“我相信他。景灿,感情这种事情,容不得质疑。疑虑越多,感情就越复杂,越薄弱。因为疑虑占据了你心里的太多地方,才让感情所占有的比率越来越小,最后,你整颗心,都被各种怀疑占据,那么,那份感情就变了味道!我爱你嫂子,所以,我相信她。而你……相信程资炎吗!”
景灿愣了下,嘴角灿灿的笑容忽然消失的了无踪迹。
她的视线随着景煊的,看向远处的树林,茫然、迷惑、不自知的……
——她,相信他吗?
许久,她收敛了复杂的神色,随后又扬起了欢脱的笑容,目光中带着几分调侃地望着景煊,哼了声道:“唉唉唉,我在说你的事儿,你干吗往我身上扯啊!再说,我和程资炎那事儿,不是简单的怀不怀疑就能说得过的,还有好多问题,你弄不清的。倒是你,死鸭子嘴硬,明明想过听听他们说什么,却死撑面子!哼,你俩又不是兄弟,就算是兄弟,这兄弟不就是为了两肋插刀吗?别回头,被人家捅了两刀,你还不知道,嘿嘿……”
她用笑容遮掩着心虚,大概是真的被程资炎戳到了痛楚。
“是不是,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不过。”景煊声音低沉冷峭,目光却十分锋锐的从她面上扫过,随后调转视线,缓缓地说:“婚是你非要结的,他是你死死抓住的,该主动打开你们之间那个疙瘩的,就是你了。景灿,我早就说过,他不适合你,但你不听劝,依旧坚持。那么,你就要承担得起,坚持的后果。能不能走下,全凭你自己要怎么打动他……我言尽于此,你自己好好想想吧!”
作为一个兄长,他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。
不过,这妮子说的也对,兄弟嘛,两肋插刀的很多,在兄弟身上插两刀的更多,所以,他还是应该看一看的。
不是怀疑谁,只是关心!
告解室外的走廊,乔疏狂保持着这个姿势,站了很久,甚至支撑着墙面的手都有点儿麻了,而她却脸不红气不喘的,仰着脖子看着他。迎上的目光,是那样的冷漠锐利,其中夹杂着一层淡淡的玩味,却完全没有半点儿让他心暖的温柔。
“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,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?”扬眉,十分自信的乔疏狂觉得呃,自己在她面前总是备受打击。
“你会吗?”程爱瑜没有正面回答,只给出一个反问。
乔疏狂愣了下,松开手站直了身体,倒退半步,与她保持着友好的距离,上下扫了她一眼道:“你有种!小鱼,我发现,我对你的兴趣,一分没减,反倒增加了。”
“但那也只是兴趣,不是吗?”面上淡然自若,仿佛泰山崩于前,都不会有半点儿波澜掀起的程爱瑜,其实心里头挺害怕的。就在刚才,他要是在靠近一点点儿,她不敢保证,会不会用尽全力的给他那么一下,直接废了他后半辈子的“性福”。
没有让他回答,顿了下,程爱瑜就继续开口,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:“乔疏狂,你是个聪明人,还极为理智。在你的眼里,你需要的婚姻,并不是爱情,而是一份可以帮到你的交易。你永远都是赢家……而我,只不过是在特定的时间里,突然闯入了你的生活,并且让你觉得,这女人还不错,挺合眼缘的,刚巧我的背景又对你有易,不论怎么做这笔买卖,对你来说都是个不错的交易。”
乔疏狂扬起眼尾,眼眸睁开,又缓缓眯了起来。
说实话,她说中了他的心思。再没遇见他之前,他的婚姻观,一直就是一份交易。只不过,他一直没有需要交易的理由,就一直单着,但床伴并不会少。
他是享乐派,从不亏待自己!
“看来我说对了。”
“呵呵,还是那句,你很聪明。其实有时候,在你眼前,我才觉得,自己是没穿衣服的那个。”收敛了面上的玩世不恭,但那只是一瞬,雅痞的神色就又浮现出来,浸透眼角眉梢。乔疏狂眯着狐狸眼儿,余光从走廊的尽头一晃而过,夹杂着一丝丝不怀好意的邪笑,落到了程爱瑜的面上,突然的问了句:“唉,小鱼,你说,要是如果你先遇到的不是景煊,而是我,你会选择我吗?”
“不会!”
程爱瑜几乎是想都没想的,就回答了他,干脆利落。
乔疏狂的眸光微微颤了下,余光又朝那边瞥了一眼,他确定程爱瑜是没看见的,可她的回答,未免也太肯定了点儿吧!不禁,有点儿狐疑,他又问了句:“为什么?”
程爱瑜想了想,开口道:“鞋不合脚,你会穿吗!”
鞋?
乔疏狂愣了下,就明白了过来。这小女人是在拿鞋,比喻婚姻。
他记得,曾经在什么地方,看见过这样的比较,说婚姻就是鞋子,不同的结合,是不同种类的鞋——比如浪漫型的婚姻,是舞鞋,轻巧,灵活,雅致,但离开了光鲜亮丽平滑的舞台,就显得格格不入。而郎才女貌的婚姻是品牌鞋,看上高贵冷艳,感觉上舒适大方,但它价格昂贵,禁不起泥泞,需要精心保养,时时珍惜……
那他们,若在一起,又是什么样的鞋子呢?
程爱瑜的目光,从乔疏狂略带苦涩的眉眼间滑过,嘴角微微一扬,噙着一丝笑意道:“疏狂,谢谢你的如实告知,也谢谢你喜欢过我。矫情的话,就不多说了,这束花,我收着,改明儿等我抛捧花的时候,请你无比接住。作为朋友,我希望你是下一个等到幸福的人。”
话音落,程爱瑜就准备转身离开。
但乔疏狂却忽然叫住了她:“喂,小鱼,咱抛开追求者的身份,姑且也算是你的知己好友吧!既然这样,能不能答应我件事儿?我要做你婚礼上的伴郎,见证你的幸福!我保证,日后我会规行矩步,只和你做朋友!”
脚步声渐渐靠近。
程爱瑜猛然回头,就看见了沉默的走近的景煊。
“这事儿,你该问他!”程爱瑜朝景煊笑了笑,目光交织的刹那,交换了个眼神。
“不好意思,打扰了你们的谈话。”伸手拦住程爱瑜的腰,景煊凑近她耳边说了声,“时间差不多了,你不是还要送唐枫他们机场吗?怎么,聊的把时间都忘了,嗯?”
暗含宠溺的声音,明显的宣示着他的主权,景煊这边话音刚落,就将目光转移向乔疏狂,朝他伸手,淡淡的说了句:“能邀请你当我的伴郎,十分荣幸。”
“是吗,那就好!我这些天都在s市,等你们试礼服的那天,记得通知我。”乔疏狂的回应同样很淡然,似乎并不精心,压根看不出刚才的一往情深来。对视数秒,他转移视线,看向程爱瑜,朝她递意味深长的一瞥,略带深意的说:“小鱼,你的眼光,真的很好——呵呵,等下帮我给唐枫带声抱歉吧,我下午还有会,就不送他们机场了。”
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程爱瑜点了点头,抓着景煊的手腕,拉到自己面前看了眼表盘道:“时间也差不多了,我就先走了!”
“嗯……”
乔疏狂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站在远处,目送他们离开视线。等他们走远时,这才转脸看向身侧的窗户,心中却漾起一个回应的念头。
——我还是想要证明,我可以和你一起走进礼堂,即便只是以伴郎的身份。至少,让我看见,你的幸福,而他比我更能让你幸福……
欢闹的午后,在众人的祝福与喧嚣的玩闹中度过。
等到傍晚时分,长辈们都先散了,只留下他们这一堆关系好的铁瓷实的哥们姐们,开着车护送着最前头的那对情侣,前往机场。
在机场里,程爱瑜帮顾繁华检查了一遍机票、护照等物品,之后就和景灿坐在休息室里,由景煊和唐枫他们办理手续。
“小鱼,我第一站意大利,看一看廖城,和他说声抱歉……”
“嗯,也帮我给他带个好吧!”程爱瑜眯着眼睛笑了笑,随后从随身的包里,取出已给包装精致的盒子,递给顾繁华,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,岔开话题:“过的事儿,就翻过吧!这个,是我特别给你准备的礼物,等到了再拆开。”
拿着程爱瑜递来的盒子,顾繁华看了看,目测着盒子的大小,和东西的轻重,猜测着这个东西是什么,但颠了颠她还是有点儿狐疑。不过,在这时候能够收到程爱瑜的礼物,到是一件可以让她彻底放宽心的事儿。
一直以来,廖城的事儿,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,每当午夜梦回时,她都会心惊胆战的。一方面,是她自己的愧疚,另一方面,是怕程爱瑜知道后,会彻底放弃她这个朋友。但如今,她才发现……
“小鱼,容我再问一句,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!”
“什么?你是说我上次的意大利之旅吗!”程爱瑜看似答非所问,却依旧讲明了答案,但却在暗示她,不要再说下。
顾繁华也清楚这暗示的意味,就在这儿,掐断了话题。随即有开口,和景灿说了几句话,就有将话题牵引到了她们两的婚礼上。
“小鱼、灿灿,我这次出的时间不长,过几天就能回来了,你们的婚礼我一定能够赶上的。”她伸手捉住两人的手,浅浅的笑靥始终挂在面上,紧紧一握,她看着程爱瑜的眼睛继续说:“我们很久以前就说好过的,要互相鉴证彼此的幸福。程爱瑜,你的婚礼我绝对不会错过,还有——谢谢你!”
“好了,你也太客气了,一份小礼物,就是一大堆的感谢!别,千万别给我抹眼泪,我习惯了你女王大人的风采,你要是给我搞小家碧玉的哪一出,我可受不良昂!”
“哧——”顾繁华瞧着程爱瑜故意瞪圆的杏眼儿,实心实意的笑了,她想,还能这样,这样真好!
又聊了会儿,唐枫他们回来时,顾繁华看了眼时间,就知道快要登机了。她抓着程爱瑜的手,有央求的交代了句:“还有个事儿,要麻烦你,这两天帮我顶个班儿。公司的事儿全都有alva帮我看着,但你要有空,还得帮他拿拿主意什么的……”
“放心吧,玩两天你的公司倒不了的!财迷鬼!”程爱瑜微微嘟着嘴,调侃的叫了声很久都没叫过的昵称。
顾繁华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:“对,我财迷!整个公司,你是第二大股东,我财迷,你不得利啊!”
“那倒是。”程爱瑜扬了扬眉梢,伸手搡了她一下,把她给推到唐枫的怀里,接着说:“好了好了,既然是蜜月,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,好好玩才是第一位的!唐枫,我可把我最好的死党,还有我尚未出世的干儿子交给你了,你要敢伤着他们一根毛,我就把你的头毛全拔光,看你以后还怎么得瑟!”
“似玉妹子,我的小姑奶奶,你说话也忒不凭良心了!我家小如花那是什么,那就是我家的女王大人,她肚里的,那就是哥哥家的太子爷,哥哥我就算拼了命也不可能让这俩祖宗有事儿啊!倒是你,和景煊,眼瞅着就快结婚了,该说的就赶紧说清楚吧,别在生事儿吓我们了!还有——”
唐枫的声音微微一涩,他忽然放开顾繁华,走近程爱瑜,一手挡着凑近她耳边,压低了声音说:“妹子,谢谢你还把繁华和哥们当朋友。景煊是个好男人,好好珍惜……”
当程爱瑜走出机场时,她仰头看着一架飞机,从空中拖着长长的气流痕迹划过云端,渐渐消失在视野中,只留下一道白色的轨迹。
收回视线时,景煊已经给她拉开了车门,但还没等她上车,就听一声急刹车的声音,从身后传来。
转眸的瞬间,她就看见了那两排熟悉的保镖,齐刷刷地立在车门两侧,彼此面对着,让出一条道来。而这一场景,她曾经无数次吐槽过,若是再来个红毯铺地,效果就和动漫里的王子出场,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!
车门被推开,程资炎出现眼前,气势汹汹的直奔他们这边而来,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她,更不会是景煊,而是滑的和小泥鳅似的,刺溜一下钻进车箱里的——景灿。
程资炎一把拉开车门,那力气大的,要不是这车比较结实牢靠,换个小奇瑞,小奥拓什么的,指不定车门现在就被摘掉了。
而这一幕,到让她想起了上次,程资炎一脚踹了她家门的情景,不堪回想啊!
“啊啊啊啊——救命啊——”
自知上回玩火玩大发了的景灿,死死地抱着门边儿,眼泪汪汪的朝程爱瑜卖萌求助。
程爱瑜看了眼大哥那要吃人的表情,只能替她默哀三秒钟,并递一记让她自求多福的目光,默默地看着程资炎把她带走。
当车子和那票黑衣保镖消失眼前时,程爱瑜转脸看向身边的景煊,那副神色,让她诧异:“你就这样让他把灿灿带走?”
“不带走怎么办?鱼儿,灿灿是他的妻子,相信我,程资炎不会对她怎么样的!”拉开车门,景煊扶着她上了车。
等他也上车的时候,程爱瑜转脸看着他,狐疑的又问了句:“我哥发起火来的时候……”
“男人的直觉!程资炎,不会对灿灿下手——要不要,我打个赌?”发动车子时,景煊如是说着,尾音里带着点儿诱惑,但那目光,让程爱瑜女人的直觉觉得,这赌还是不打的好。
插科打诨的又说了会儿话,累了一天的程爱瑜,有点儿倦怠的打了个哈欠。景煊看着程爱瑜心疼,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:“睡一会儿吧,等到家了我叫你!”
“唔,好!”程爱瑜也没客气,翻了个身,就想睡觉,但着眼睛刚刚闭上,就听手机铃声响了起来。她极度不想接电话,但它总是响的吵人,最后还是从包里摸了出来,看了眼上头的陌生号码,接听了电话。“你好,我是程……”
名字卡在喉间,说不出来,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皱起了眉头。
“程爱瑜,好久……不见了,呵呵……”